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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;身为帝王,再霸道也是使得的。

    沈氏偷眼觑了觑蔺时谦的神色。

    她见蔺时谦根本不想搭理她,这便有些死了心,应声而去。

    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,蔺时谦对着蔺君泓举了举杯,道了一声“多谢”,当先一口饮尽。

    而后亮了亮干净的杯底,重重叹息了声,将其掷到了桌子上。

    蔺君泓看到蔺时谦愁郁的模样,轻嗤一声,轻声道: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?”

    若没有那一次的醉酒,想必什么事情也都没了。

    何至于到了如今的田地。

    蔺时谦知道,蔺君泓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,想必是对他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了。

    认真说来,叔侄之间谈起此事,着实不太妥当。

    但蔺时谦着实憋得太久了,将这件事闷在了心里那么多年。如今恰好在这个时候,恰好遇到了个可以谈心的人,恰好碰到沈氏发难这么个契机。所以,有些话,着实是不吐不快。

    蔺时谦不是喜欢推卸责任的人。

    因此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,他没有辩驳什么。

    可现在,在这一刻,他当真有些想要为自己说点什么。

    蔺时谦自顾自倒了几杯酒,闷头喝了下去。而后,才淡淡的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那天,我才喝了一杯。”

    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盅。

    这酒盅不过才拇指尖大小。即便喝上几盅,也还不到一两白酒。

    蔺时谦晃了晃这只有拇指尖大小的酒器,声音里带着几不可辨的悲苦和无奈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只喝了一杯。按理来说,不会醉。可是,我醉了。”

    蔺君泓眉端轻扬,凑了过去,低声问:“所以——”

    蔺时谦欲言又止,最终他顿了顿后,摇头轻叹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所以。”他给蔺君泓倒了一杯酒,“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既是已经发生,无论怎么说、说再多,都是无益。

    蔺君泓知道蔺时谦身为长辈,对着他能够说上这么几句,已经是极其难得了。故而未曾咄咄相逼,转而与他说起了政事。

    元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这一切。

    她用过午膳以后,就准备小睡一会儿。谁知还没躺下,徐太后那边就来了人,说是那边的八哥出了点状况,需要元槿过去瞧一瞧。

    徐太后那边的八哥,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家伙。羽毛油亮,叫声响亮,看着十分精神。

    元槿去到徐太后那边的时候,有事没事的也会逗一逗它。

    说起来,八哥看到了旁人的时候,基本上只能蹦跶出来三四个字儿而已。无论旁人怎么教它,也没见它说出超过五个字的话来。

    但是元槿过去了就不同了。

    元槿随随便便说上七八个字的话,它都能基本上复述出来……

    旁人都说,娘娘这是因为性子慈爱,连个鸟儿都感受到了,所以才能使得那只鸟这么听话。

    徐太妃却道,那是因为她的八哥和元槿投缘,所以,才会那么听元槿的话。而她自己,到底没法和一只鸟来沟通,所以那八哥听元槿的而不听她的。

    说实话,元槿觉得大家说她什么“慈爱”,当真是有些太过于夸张了。毕竟她年岁还小,即便是“一国之母”了,也当不起这么个词来。

    可她即便知道众人是为了讨好她这么说,她也宁愿听到这个说辞,而不是听徐太后那番话。

    毕竟徐太后把她和那只八哥相提并论,分明是明着暗着在讥讽她。

    元槿再怎么大度,也不可能会去喜欢听嘲讽自己的话语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这样一比较,她宁愿自欺欺人的去相信自己是那什么“慈爱”了。

    如今听闻徐太后那边的八哥出了状况,说实话,元槿是不想过去的。毕竟徐太后对她着实不太友善。这样上赶着找不自在,当真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不过,她倒是有些担心那八哥。

    认真说来,那小鸟儿还是很有灵气的。元槿颇为喜欢它。若是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,元槿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元槿有些难以下定决心。

    正当她立在窗边望着外头窗下的春兰暗暗权衡利弊的时候,繁武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。

    元槿看到他那急吼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,忍不住问道:“繁大人怎的这么着急?”

    繁武左顾右盼了片刻。

    他是武将,等闲不能随意进出后宫。

    今日本是繁兴当值。只不过繁兴守在陛下的身边脱不开身。刚才他刚好有事要禀与陛下,这便进了宫。

    哪知道陛下竟然让他往娘娘这边带句话来……

    繁武知道,这话,也就四卫能听得。若是让宫人知晓了,终究不太妥当。所以蔺君泓才让他来做这事儿。

    繁武确认了周围没有旁人留意到他过来,发现他踪迹的不过是娘娘还有娘娘屋里的孟嬷嬷和葡萄,繁武这才放下心来,与元槿低声道:“陛下说了,徐太后那边您只管去。他稍后就到,一定会保您无事。”

    元槿怔了怔,这便笑了。

    蔺君泓这样说,分明是知道了徐太后让她过去看看八哥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知道,她若不过去,少不得要落人口实,说什么皇后娘娘不孝顺太后。她若过去,必然要面对徐太后的责难。

    因此,他才特意让繁武带了这么一句话来,好安她的心。

    元槿心中甜蜜,朝繁武微微颔首后,便让他去了。

    而她则收拾停当后,一路往徐太后的宫殿行去。

    元槿到了之后方才知晓,八哥是真的病了。只是这病,她也没把握能不能治好。

    若她没猜错的话,这八哥是得了相思病。

    一只相思成灾的八哥……

    元槿怎么看,都觉得有趣。

    元槿戳了戳八哥的小脑袋。

    八哥怨念的看了她一眼,垂下了头,继续用爪子去划圈圈了。

    她看着八哥那神色恹恹的模样,十分好笑,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。

    谁知她这一声笑却惹恼了徐太后。

    徐太后听闻,抬手将自己拿着的茶盏重重搁到了桌上,嗤道:“我晓得你看不上我这里的东西。可这八哥好歹是个活物。它如今病了,你却这样开心,未免不太妥当吧?”

    听了徐太后这话,元槿的笑容收敛了许多。

    说实话,元槿不认为徐太后有多么宠爱这只鸟儿。

    旁的不说,单单鸟儿来了这么久了,徐太后还没给它取个名字,那份“关爱”能有几分,就很值得推敲了。

    元槿朝着徐太后那边望了一眼,笑问道:“那依着太后的意思,我平日里也不能随意的笑了?”

    徐太后听出了她这话的针对意味,轻哼道:“我可没这般说。你想笑的时候,我还能管着你不成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了。”元槿收回视线,继续逗弄鸟儿,“我想要对着它笑,所以我先前这般。想了便去做,仅此而已。如果太后非要将我这样的做法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,我也没奈何不是。”

    徐太后没料到元槿居然这样认认真真的就将她的话给驳了回来,当即有些恼了。

    可她还没来得及发脾气,屋门口就响起了一声轻笑。

    “这话说得好。”蔺君泓疾步走进屋内,去到元槿身边后,脚步缓了缓,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何须旁人多管?若有人误解了,不理会便好。”

    徐太后再怎么想,也没估算到蔺君泓会突然出现。

    她拧眉看着额上微有薄汗的蔺君泓,脸色有些不善,语气就也重了许多,“皇上这样说,莫不是在榜皇后来指责哀家?”

    蔺君泓无可无不可的随口应了一声“没有”,而后抬起修长白皙的指,伸到鸟笼之中,学着元槿的模样戳了戳八哥的小脑袋。

    触到那毛绒绒的触感,蔺君泓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。

    他这样一笑,徐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。

    蔺君泓这样子,分明是在证明元槿先前的说法,而且,在明晃晃的和徐太后“做对”。

    不过蔺君泓丝毫都没有去理会徐太后的黑沉的脸色。

    他自顾自的朝着元槿的方向看过去,询问道:“怎么样?可还好?”

    若是旁人,少不得会以为蔺君泓问的是那八哥的状况如何。

    但元槿明白,蔺君泓是问她,他有没有来晚,她的情况是不是还好。

    元槿的心里甜美无比,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无法遮掩去。

    她眉眼弯弯的朝他点了点头,说道:“很好。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蔺君泓看着她的笑容,心下暗松了口气,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。

    两人这般亲昵的模样,不只是气到了徐太后,还气到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。

    定北王妃沈氏。

    先前蔺君泓让沈氏到徐太后这边用膳,沈氏用膳过后,索性留了下来和徐太后说几句话。

    谁曾想,这一多待,就望到了这么一幕。

    沈氏此生最大的心愿,便是将自己的相公绑在身边,丝毫也不松开。

    可是,世事难料。蔺时谦一时喝醉了竟然做出来对不起她的事情。

    这是沈氏一生最大的恨。

    她知道,如果没有那一次的意外,蔺时谦应当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。

    偏偏,人生没有如果。

    沈氏恨极了灵犀。

    只是,灵犀是陆家出来的。陆大学士家,一个皇后,一个太子妃,威势极高,她等闲不能将陆家过来的灵犀怎么样。

    如今换了帝王,皇后已然在太子出事后不多久也抑郁而终,太子妃又是之前就没了,陆家的威风早已不在。

    沈氏就想借机给灵犀点“好看”。

    怕就怕……

    怕就怕蔺时谦不愿意。

    即便当年是个错误。可是,灵犀这些年在王府里中规中矩,什么事情都做得十分到位也十分妥帖,半点的不对也挑不出来。

    蔺时谦本就是个重情义的。虽然对灵犀谈不上什么太大的感情,但是,护着她的心还是有的。

    沈氏若是真动了灵犀,如今怕的就不是陆家了,而是蔺时谦。

    沈氏每每想到自己和夫君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,心里就是又恨又痛。

    所以,她尤其看不得旁人夫妻恩爱的模样。

    最为看不得的,就是蔺君泓和元槿这般,夫妻和睦,鹣鲽情深,心中眼中只剩下了彼此的这样和乐夫妻。

    沈氏的心里愈发窝着一肚子的火,再也忍耐不得,出口说道:“陛下和娘娘还是要注意一些。一言一行,都要足以给所有人做表率才好。”

    沈氏望向元槿,语气沉沉地道:“特别是娘娘。身为一国之母,更是要沉稳大方。切莫如那小家子一般,随意调笑,失了分寸才好。”

    乍一看来,她身为长辈、嫡亲的婶娘,说这么一两句好似也无妨。

    但是,君臣有别。

    若是认真论起来,沈氏这样子暗带机锋的话语,着实是逾越了。

    元槿听闻后,倒也罢了。毕竟她早就知晓了沈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,本就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。

    只不过,她还在酝酿着反驳的话语的时候,蔺君泓早已忍耐不得,轻嗤一声当先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照你所言,那我们无论是对着什么人、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,都不能流露出真性情来了?”

    蔺君泓这话刚一说完,不待沈氏反驳,他目光一转,望向了屋门处。

    他眉端微扬,朝着那边扬声说道:“王爷,有一事,我倒是要请教一下。”

    定北王蔺时谦虽然刚刚迈步入内,但他刚才在殿外的时候,就听到了里面的话语声。

    他亦是自小习武,武艺颇佳,耳力甚好。因此之前的那些,他尽数听了去。

    如今听闻蔺君泓的话后,蔺时谦心下有了计较,便道:“陛下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平日里王爷在王府之中,可是不敢随意说笑、不能随意行事的?”

    蔺时谦听闻这话后,倒是怔了怔,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蔺君泓似笑非笑的扫了沈氏一眼,“王妃规矩甚多。”

    蔺时谦想到刚才沈氏讥讽元槿的那些话来,心下了然。

    他早就知道,陛下是个极其护着小妻子的。却没料到,陛下已经护娘娘护到了这般的地步。

    娘娘还未恼,他倒是先怒了。

    蔺时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。

    蔺君泓看定北王只笑不说话,顿时不乐意了。

    他被人说,那无妨。

    可是元槿被人说,他可没法忍。

    蔺君泓往墙上一靠,双手抱胸,眉心紧蹙,“此事还望王爷给我个好生的交代才是。不然的话,我是绝不会罢休的。”

    任谁都听了出来,蔺君泓明着好似在说蔺时谦,其实他是借了给蔺时谦说话来敲打沈氏。

    可是徐太后看看蔺君泓,见他对着蔺时谦说教起来半点情面都不留,登时怒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王爷说话!”徐太后呵斥着,“王爷毕竟是你的长辈!”

    她这话一出来,元槿、沈氏,甚至于蔺时谦自己,俱都愣住。

    即便徐太后是蔺君泓的生母,但,蔺君泓是帝王,身份至为尊贵之人。

    徐太后居然为了个“外人”而落了陛下的脸面……

    这事儿,怎么看,都瞧着有些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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