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望月

有二十几个木桶，里面一米五左右的鲛人都心惊胆战地直着腰看着国王。

    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她们后背是红色的，而且不是正常的红色，像是受了伤一样，叫人看了心疼。

    旁边黛芙妮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，一眼都不想多看。

    我们旁边一个威猛的兽人喝着酒发问：“王子，鲛人背上怎么没有鱼鳞？我可是听说她们有鳞的。”

    一些有见识的兽人都很疑惑，那位王子一笑：“鲛人美貌无双，后背有鱼鳞多难看，父亲不喜欢，所以这些鲛人的鱼鳞都剥了。”

    我心中一紧，在场的鲛人似乎都想起了可怕的回忆，身体禁不住抖了抖。很多兽人都夸赞王子，剥了鱼鳞的确更好看了。

    我真想杀人了，王子拍了两下手，木桶里的鲛人都开始翩翩起舞。

    她们的美貌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，舞姿则是赠品，有种大海一般深邃的风姿，让人如痴如醉。

    老国王首次不看黛芙妮了，看着翩翩起舞的鲛人们哈哈大笑，口水都流了出来。

    我觉得我该走了，我就不该来这里，黛芙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，轻轻拉了我一下：“亚龙先生，先忍耐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她是个善良的公主，我总算觉得她还有能吸引我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我坐着没动，假如我是一头正常的龙，或许我已经动手把这个国家毁了，有些人族真的该下地狱去了。

    很久之后鲛人的舞蹈才停止。众人纷纷鼓掌赞叹，不过有个兽人高声发问：“王子，这中间有个木桶是空的啊。”

    一些人附和，似乎都发现是空的。我看过去，中央的木桶的确是空的，刚才我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王子哈哈一笑：“这是故意的，她才是压轴大戏，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他拍了三下手掌，其余鲛人都把头放低，让客人能看清楚中间的木桶。

    那木桶的海水翻动了一下，一只年幼的鲛人浮出了水面。

    她恐怕只有一米高，头发是黑色的，双眸也是黑色的，十分罕见，肌肤比其余鲛人还要白，而且后背不是红色的。

    最吸引人的是她面带笑容，跟其余鲛人胆战心惊的强笑不同，那是天真无邪的稚嫩笑容，配上那张举世无双的容貌，让所有人都入了迷。

    老国王竟然往前动了一下，把酒杯打翻了。他张着嘴想说话，似乎要触摸那只鲛人。

    一只狼人站了起来，喉咙蠕动着：“鲛人小孩？太美了。”

    兽人的审美观跟人族不同，他们不会觉得人的脸美，但此时却被鲛人的笑容迷住了。

    王子得意洋洋道：“她后背没有鱼鳞，而且尚未有性别。这是鲛人最后的皇族血脉，年满十八岁之后她才会选择性别，诸位希望她成为鲛人王子还是公主？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怔了怔，一群肉食性兽人叫了起来：“当然是公主啊，这还要问吗？”

    那只鲛人依然笑着，黑色眸子如同最幽深的星辰一样注视着四周的人。

    大家都以为她在示好，纷纷叫道：“小鲛人，给哥哥抱抱怎么样？哈哈。”

    老国王还在说话，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，王子替他说了，带着调侃的意味：“诸位可不要想了，她是父亲的禁宠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阵大笑，所有人都看着小鲛人。

    小鲛人扫视了一圈四周，目光停在了我这个方向。黛芙妮又叹了口气，几丝绿发遮住了脸颊。

    我与小鲛人对视，她目光移开，笑容渐渐没了。然后童稚的声音传了出来：“我记住你们了，永远不会忘记的。”

    那像是在死尸之中活下来的人在说话，一瞬间让全部人都哑然。

    我瞳孔一缩，小鲛人猛地抬起双手直插双眼，眼球撕裂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，小鲛人没有发出一丝痛叫，但她把自己的眼珠挖了出来，用空洞的带血的眼眶又一次扫视四周。

    所有人惊骇欲绝，再强大的兽人都吓得往后退缩，大殿里乱成了一团，那位王子脸色发白：“卫兵！”

    一群士兵冲了进来，也被小鲛人的流血的眼眶吓了一条，其余鲛人在木桶里大声哭嚎，说着无人能懂的海族语。

    “杀了她！”

    王子吼叫着，卫兵们冲上前，小鲛人张开双手，两颗眼珠滚落在地。

    我心脏颤抖个不停，感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，我是龙族，伟大的龙族，为什么在这里坐着看一只小鲛人自挖双目？

    人族的软弱和胆怯无疑影响了我，我不敢跟这个帝国对抗，人族有很多强者能杀死我，我在畏惧。

    但是龙族不会畏惧任何人，哪怕是才破壳而出的龙族都有战死的勇气，而我却没有。

    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得到的传承是母亲的，为什么我会喜欢人族，为什么我会畏惧人族？

    那些卫兵的长矛刺向小鲛人，几只成年鲛人忽地跳出木桶挡住了长矛，鲜血洒了一地。

    我一爪子拍烂桌子，伸开了残缺的翅膀，前肢按在地上怒吼了一声。

    无尽龙威激荡出去，整座宫殿都在颤抖，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叫了出来，怒火让人族都能感受到龙威。

    兽人们大骇，乱糟糟的寿宴如同战场。卫兵们惊骇地看向我，我一跃跳过去，一爪子将一个卫兵拍扁，头颅爆裂。

    “这个鲛人我要带走！”

    我如此说道，在场的所有种族都惊恐失措，那位王子拔出长剑在上首大叫：“亚龙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他一镇定了其余人也镇定了，兽人们抢过卫兵的武器怒吼：“妈的，你们亚龙了不起？谁怕你？”

    我伸手抓起小鲛人，她用空洞的眼眶看着未知的黑暗，血流个不停。

    我一手抓着她，一手挥舞：“不怕就来，老子一个个收拾你们！”

    我往宫殿外走出，我不怕这些弱小的家伙，但我知道人族中有强者，这个皇宫内肯定也有，我得先逃。

    兽人们纷纷冲过来，用武器攻击我。他们力气很大，能击碎大石，但击不碎龙族的皮肤。

    武器全部断裂，我一脚一个将这些家伙都踢死，血液肉酱洒了一地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别近身，法师呢？找法师！”

    有人大叫，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号角声，那是人族的战斗号角，皇宫里无数脚步声响起，一堆堆卫兵从四面八方跑来。

    我丝毫不惧，横冲直撞，谁敢靠近我就杀了谁。宫殿里的人都跟着我却不敢靠近，很快出现了法师，都是蓝袍法师，远远地用魔法攻击我。

    我随手抓起一根柱子扯了下来，直接砸了过去。一群法师被砸成了肉酱，魔法打在我身上也完全没有效果。

    但还是有无数士兵和法师包围过来，我跳上房顶，在房顶上跑了起来。

    下方全是追击的人，也有士兵爬了上来追我，兽人们更是狂暴，抢过士兵的长矛投掷过来。

    但都没用，我往皇宫城墙跑去，尚未接近，城墙方向竟然有巨大的火石投射过来，无数火箭也飞射而来。

    人族的城墙防御森严，我冲过去虽然不会有事，但手中的小鲛人八成会被砸死。

    我不能冒这个险，换了个方向朝着西南方跑去。那边很幽静，我还看到有一个高达百米的圆柱形建筑，上面似乎有个空旷的平台，不知道是不是观星的地方。

    越跑越快，追兵也越来越少，他们不得不绕来绕去追击我。

    我很快跑到了那个高耸的建筑旁边，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，我一拳打在建筑上，打算把这玩意弄垮，百米高的东西倒下去可是要命的，那些追兵肯定会被砸死无数。

    结果才打一拳，铃铛的声音就响起了，建筑上方一个黑点正在落下来。

    我吃了一惊，往后跳去，那黑点越来越大，等能看清楚的时候确是一个穿着褐衫的银发女子，头发和衣衫上都挂着铃铛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，但不是在马尔海矿遇到的那个人。她应该是海月国的褐袍祭祀望月，人族的最强者之一。

    百米高空她直接跃下，然后缓缓停在了我面前，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。

    我皱紧眉头，她威胁很大，如果跟她打斗的话必定会被缠上。

    我打算先退，她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打量着我，仿佛有星光闪烁。

    在我要逃的时候她忽地道：“咦，一头龙，是龙吗？”

    我心头大骇，立刻转身逃跑，她飞跃而至，又挡在我面前：“鲛人？她要死了，你想去哪里？”

    我看了看小鲛人，小鲛人已经晕厥了，眼眶里还在流血，或许她已经有了死心，放弃了生命。

    这可怎么办？

    我十分着急，褐袍祭祀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铃铛，歪头一笑：“进来吧，我想给龙占一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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