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9.现实世界

而冰冷，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，他说，“不，你才是误会的那个人。”

    叶洺一怔。

    “我惩罚他，和你无关，身为一个系统，犯错就必须受到惩罚。”主神转头看向黎穆寻，淡淡开口：“你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错吗？”

    黎穆寻面如死灰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主神根本不在乎，继续道，“你一共触犯了三条法则。第一，你触犯了系统惩罚条例第二条第三则，在未获得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主世界，第二，你触犯了系统惩罚条例第二条第八则，擅自控制主世界人类身体，并干涉了主世界进程，第三，你触犯了系统惩罚条例的第九条，违抗我的命令。你知道，自己要面临什么惩罚吗？”

    黎穆寻眼前是血红的，口中是血腥的味道，这是这个人类身体带给他的反应，这个身体很快就要死亡了，对于一个高级系统来说，一个载体的死亡无关紧要，但是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惩罚，却是真正的灭顶之灾。

    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，大约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黎穆寻沉默了许久，他终于开口，发出艰涩的声音：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主神说：“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叶洺又生气又愤怒，但是两人的对话又令他十分茫然，黎穆寻和主神的对话，就像是上下级一样，不……甚至比那还可怕，他不由得收紧了抱着黎穆寻的手，总觉得接下来的答案是他不想要的。

    黎穆寻闭了闭眼睛，他觉得很抱歉，自己帮不了叶洺，而且还给他带来了麻烦，他说：“返厂重置。”

    是的，他犯的错误，足以让他面临被抹杀的最严厉惩罚，但是他并没有什么不甘，因为这就是规则，是主神定下的规则。

    每隔一段时间，都有系统因为犯错被抹杀，然后还原成空白的系统再投放使用，他曾对那些犯错的系统不屑一顾，认为他们不够专业、不够理智，他没有想到的是，自己也会面临这样一天。

    然后他终于明白了，为什么有些系统，宁可冒着被抹杀的风险，也会犯错。

    哪怕叶洺什么都不知道，也猜出来对于黎穆寻来说，返厂重置就相当于死亡，他的心不断的下坠，当局面糟到一定地步了，他反而冷静下来，死死看着主神，声音沙哑：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
    然后他松开黎穆寻，慢慢站了起来，就这样横隔在他们之间，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让他让开一般，缓缓道：“我不会让你杀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”主神微微挑眉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，心中杀意沸腾。

    啊，真是感情很好，一个为了宿主不惜违抗我，一个为了系统不惜阻挡我，真是感人至深啊，倒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，感人至深的底下，是何等可笑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你是用什么身份，以什么资格，站在这里和我说这句话？”主神居高临下的睨着他，唇角一挑，右手凌空一挥，声音淡淡的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？”

    随着他话音一落，一幕幕画面出现在半空中，叶洺抬头一看，听着落入耳中的声音，脸色煞白一片，眼底终于浮现震惊之色。

    第一个世界，他一个人站在机场里。

    【叶洺：说实话，我真是迫不及待的回去见我家亲爱的秦易了，他现在可是超有钱的！拔下一根腿毛，我一辈子都不用再吃泡面了。】

    【888：我觉得他现在大概腿毛都不愿意给你。】

    第九个世界，他和沈烨在医院里。

    【叶洺：嘛……虽然想起来了，也不必一下子那么直接嘛，我还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想起来啊？现在是我消除黑化值的好时机了！为了完成任务我也是很拼了！】

    【888：……】

    第七个世界，他和宗浚在望云峰顶。

    【叶洺：妈妈我好害怕，听不到看不到太-安静了！脑子里闪过的全都是各种鬼片5555，我为什么要看那么多鬼片啊！！！】

    【叶洺：到哪都心慌慌，每走一步都怕踩空了，你不知道我装淡定装的多么辛苦，身为一个新晋瞎子，我真的很难淡定，我需要时间适应啊QAQ】

    【叶洺：5555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，和我说说话嘛。】

    【888：……】

    【888：我不是你-妈。】

    【叶洺：我错了，你是我爸爸QAQ】

    “你，你……”叶洺的手在发抖，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，脑中混乱、恐惧、不安全部杂糅在一起。

    主神继续播放着一幕幕场景，看着叶洺精湛的表演，听着他的心里话，看着叶洺在系统空间，一个接一个毫不留恋的继续下一个任务，笑嘻嘻的点评着自己。

    他嘴唇微启，音调低沉且意味深长：“这就是你对我说的，你很痛苦难过，舍不得离开？”

    黎穆寻叹了一口气，他悲哀的看了叶洺一眼，一字字道：“他是主神。”

    他是主神……

    这句话落入叶洺的耳中，仿佛某种烟花炸开了一般，一时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，怎么可能？越凌、秦易、李泽琛他们……怎么可能是主神？

    这不符合逻辑，主神有什么必要，又为什么要这样做？！

    主神淡漠的双眸看着叶洺，似乎还好心的给他解释，“任何一个系统，都是我的眼睛，我的耳朵……只要我愿意，我随时可以调取他们知道的一切。你看起来很意外，是没有想到，我还可以看到这些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这就是你所谓的爱，所谓的在乎……

    主神第一次知道了，什么是痛苦的滋味，他曾以为，自己是永远不会懂这些的，也不想要懂，可是现在他忽然就明白了，就好像那些人格们留在他数据库中的记忆一样，就好像那无数人生离死别的影像一样……他曾高高在上的漠视着一切，可是这一刻……

    他似乎化为了其中之一，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情绪，带给他的痛苦。

    叶洺站在那里低着头，身躯微微发抖，过了许久，他抬起头来，声音很低，眼神复杂：“你真的，是主神？”

    主神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叶洺又问：“那些规则，也都是你制定的？”

    主神再次点头。

    叶洺脸色苍白，他闭上眼睛，再睁开的时候，双目中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和冰冷，“既然如此，我不欠你什么了……虽然我是骗了你，但是规则是你制定的，也是你让我这样去做的，我只是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去做而已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，又有什么好处，但是既然你随时可以知道一切，我只是按照你设定好的路在走……那么，我不欠你什么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，我并不知道真-相……但是主神并未反驳，他不屑于去向一个欺骗他的人类反驳，辩解。

    叶洺冷笑一声：“何况我完美的完成任务，如你所愿，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
    主神紧紧绷着下颌，冷冷看着叶洺。

    叶洺大笑道：“是我自不量力了，像你这样的存在，能够制定出这样规则的存在，怎么可能爱一个人？在你眼里，别说一个人的死亡，就是一个星球的毁灭，都无关紧要吧，你在乎的只是任务罢了。你根本不爱我，也不会相信我爱你，在你的眼里，爱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。”

    他蓦地上前一步，仰着头，一字字道：“你记住，让我骗你的人，是你，让我离开的人，还是你！”

    “对了，你现在，是不是还要把我一起抹杀掉！”叶洺讥讽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主神瞳孔收缩，胸腔中痛苦愤怒的情绪翻涌，那一个个字落入他的耳中，一个字比一个字更重，‘是你’两个字，更是如同惊雷一般，让他几乎无法维持住表情。

    是的，规则是他制定的，可是他制定规则错了吗？如果他不管这些轮回世界，不制定规则，一切都会乱套，这些衍生世界会变的原来越强大，越来越混乱，一切都会失去控制，最终能量强大到完全超过主世界，所有人都要一起死。

    他的规则也许太过冷酷，但是再残忍，也总比没有规则的世界要好，他只不过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，也错了吗？

    面对如此恐怖的主神，叶洺一步未退，他始终挡在黎穆寻的面前，缓慢而坚定的道：“在你眼中，规则比一切都重要，但是在我眼里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咳，不要说了……”黎穆寻不想叶洺继续激怒主神，艰难的开口劝阻。

    叶洺回头看着他，轻声问：“你一直知道主神的身份吗？你也在骗我吗？”

    黎穆寻摇摇头：“我也是今天，才确认他的身份的。”

    叶洺终于笑了笑，那笑容转瞬即逝，至少888没有骗他，他再次回头，直视主神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888是我最好的朋友、伙伴，当我选择为了换取所谓的回魂丹，去那些世界做任务的时候，是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。在我觉得难过，想要放弃的时候，是他在陪我说话，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，是他帮我解决难题，当我因为经验值被冻结而困窘的时候，是他花钱帮我兑换物品。如果没有他……也许我很早就放弃了，又或者有一天就忽然迷失在那些世界，回不来了……我拼尽努力的回来见你，赚了经验值舍不得买吃的，买喝的，都攒了起来一点都舍不得浪费，就是为了你。”叶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神色有些难过，似乎还有些悲哀，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，“结果呢……你根本不需要我来救啊。”

    尽管叶洺的表情趋于平静，声音也很平静，但是主神偏偏觉得，如此自己今日执意抹杀黎穆寻，叶洺绝对不会原谅他的。

    他会，失去这个人。

    可是失去就失去吧，一个表里不一的骗子而已，但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自己也有心这种东西吗？他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情感？

    就好像某种可怕的病毒，在他的体内肆虐一般，又仿佛回到了当初，被打的支离破碎的那一刻，每一条数据都在因为痛苦而悲鸣……那一天，他死了，他没有任何感觉。

    但是今天，他看着叶洺，却知道了什么是害怕，害怕这个人的离开。

    按照规定，他应该抹杀888，可是他没有那样做。

    这一刻，他前所未有的清楚明白一点，不得不承认对于他来说，这个人类的重要性，甚至压过了规则。

    他是他的弱点。

    【李泽琛：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。】

    【宗浚：是我们的苦口婆心发挥作用了吗？】

    【陆修文：承认自己有弱点，并不是什么丑事。】

    【明崇：人性，也许会让你变弱，但也可能会让你变的更强。】

    是吗？

    主神低垂着眼睛，他深深看了叶洺一眼，忽然缓缓后退了一步……空间一阵扭曲，他和黎穆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里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主神带着黎穆寻瞬移离开，他恐怕难以立刻做出抉择，所以他选择离开，不想作出让自己后悔的事。更重要的是……还有属于他的恩怨等着他去解决，就在刚才，他察觉到了属于某人的信号，那信号如此明显，与其说是被他发现，不如说是某种邀约吧。

    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。

    黎穆寻一阵晕眩，身体更加虚弱，闭目待死，他知道主神不会放过他的，仅仅是违抗主神这一条，就足以让他被毁灭。

    可是他等了许久，只等到一句轻飘飘的话语：“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黎穆寻错愕的睁开眼，但是主神已经不在了，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。

    主神，竟然放过他了？甚至任何惩罚都没有？

    这还是……他认识的那个主神吗？

    主神不在乎黎穆寻如何想，他知道黎穆寻很快就会离开，而他不会再轻易犯错，也不会再去叶洺那里……这些都不需要他再担心，另一个麻烦，才是他更在意的事情。

    也是一切的开始。

    有些事，总归是要有个解决的。

    主神一步步走入了一个庄园，庄园中有一座漂亮的别墅，别墅的正门大开着，像是在迎接客人一般。

    主神走进去，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客厅里，正悠然自得的泡着茶，他见主神进来了，放下手中的茶杯，凤眸中泛着笑意，道：“你终于来了，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“就在刚刚，我还和陆廷在打赌，你要花多长时间才会过来呢。”